大峡谷

       挎着竹篮的小女孩/白衣白裙/走在沙滩上/拾起片片散落的残云


出发去大峡谷的前两天,大家一直在担心天气。如果是阴天的话,风景效果会大打折扣。还好,出发那天,凤凰城冬高气爽,百里无云。

可惜的是,皇后溪到大峡谷四个小时车程,又岂止百里!车子一开入大峡谷国家公园,突然就被浓雾缠绕了。整个公园仿若仙境,什么也看不见!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雾:天被厚重的雾色笼罩着,树木仿佛漂浮在云里,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。若对面有车开来,最先只看见两束明黄的光从雾气中钻出来。光束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直到来到了眼前,雾珠才慢慢滑下车身,车头、车轮、车身这才逐一显露出来。我们向峡谷极目望去:一片白色的虚无。天空是什么颜色,远处的半空是什么颜色,脚下就是什么颜色,万丈深渊就是什么颜色。像是被一层密不透风的塑料薄膜包裹起来。简单说来,就是什么也没有。

我们和虚空照了两张相,深感无趣,又被浓雾调戏得瑟瑟发抖。肚子饿起来,已经下午两点了呀。于是Levi和Marisol摊开三明治、薯片和饮料。众人开吃。

三明治里的香肠像是能让人氯化钠中毒,没吃两口我就被咸的大脑短路。这时,我感到一片温暖的阳光扫过我的肩膀,向四周散去。太阳从厚实的云层中找到了一条缝隙,光子们穿越数百万光年,跳着波的舞蹈,钻进我已经跌入谷底的心情。两分钟后,伴随着小女儿Isabella一声惊喜的呐喊,我抬头,竟看到了湛蓝如洗的天空。巨浪般的云朵铺散着,此刻都焕发了金灿灿的神采。

我喝了一口葡萄汁,冲淡嘴里的咸味,然后才明白过来:天晴了!

和诸位Parks一样,我跑到悬崖边,探头张望面前的峡谷。

那一刻,我感到世上一切言语和文字都迅速萎缩了。在淋漓尽致的壮观的大自然面前,它们是如此无力。

记得读过课文中冰心的文章,描写一对印度姐妹的舞蹈。模仿她的格式,我写道:如果我是一位画家,我会用最绚烂的色彩、最具有魄力的构图、最生动的笔触雕刻大峡谷那深沉决绝的赤色山谷;如果我是一名摄影师,我会驱车来到山谷顶峰,来到科罗拉多河上游,静坐等候夕阳西下的时刻,捕捉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诗意;如果我是一位诗人,我会搜刮世上一切形容美好事物的修辞,写下最美轮美奂的诗篇;如果我是一名音乐家,我会愿意一辈子住在山谷之间,聆听麋鹿与流水的对话,谱出只有大峡谷能听懂的动人乐曲。

但我不是画家,不是摄影师,不是诗人,更不是音乐家。我只是一个怀揣文字梦的孩子,被大峡谷闪到了眼睛。一不小心,感动流淌进内心,促使我拿起纸笔。

这是只有大自然能带来的感动。云朵如海浪般咆哮奔腾着,却又被阳光按了定格键。无数片浪花般的云连成了云层,覆压万里。偶尔有空隙的地方,便透出太阳神圣的光芒。光芒照亮远处的峡谷,我看到层层叠叠的山脉也如浪花般波澜起伏,绵延不绝。远方的远方也如我所在之处一样,拥有远方的景色。那悬崖峭壁,如同被阳光撕裂般,几乎竖直地屹立着。红褐色的岩石紧密地挤压在一起,在站在顶峰的我看来,它们浑然一体。偶尔有一丝缝隙的地方,钻出一棵松树,遒劲的枝干竟几乎是水平生长的。三两只蓝色小鸟栖息之上,叽叽喳喳地和松树讨论峡谷里的新闻,忽地又扑腾腾飞起来,飞到谷底水边的乱石滩上晒太阳了。

千万年以来,科罗拉多河不急不缓地流过谷底,裹挟轻碎的沙砾而去,耐心地打磨出这深深的沟壑。汩汩流淌的河流中泛起点点银白色的反光,我仿佛能听见它与岩石碰撞的清脆声响一路从时光尽头敲打到未来。这只是古老的地球表面一小块皮肤的褶皱,却是人类历史上最壮观的自然奇迹。

几百年来,无数勇士曾在峭壁上奋力攀登、在激流中驾驶小艇、在峡谷中探寻方向。活下来的人成了战胜自我的英雄,不幸死去的那些呢?

在一家纪念品商店里,Levi兴奋地向我展示书架上一本厚厚的书。“你一定要买这个。”他说,“这本书记载了所有在大峡谷死去的人的故事。每年,编辑组都会重新出版一次这本书,把新死去的人加上。每年它都会变厚。”

我站在旁边瞠目结舌,不太能够理解编辑组成员的兴趣点。“谁会读这种书呢?”我问。 “Levi这种人啊!” Marisol开心地笑道。

我没有这么无聊,因此也就没有买这本不断更新着的连载小说。人和人之间寻找生命意义的方式不同,我不愿嘲笑别人的愚蠢或厄运。走出店铺,看到一个青年人飞身跳上峭壁旁突起的一小块岩石上,意气风发地眺望脚下,丝毫没有看到旁边伫立的黄色危险标识。想到几十年前可能就有无知者从这里失足跌倒,感慨起螺旋上升的历史。一时间,仿佛明白了些那本死亡笔记的意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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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啊 我被慢生活的凤凰城带跑偏了= =现在的工作效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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©破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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